5月10日01時56分，天舟四號貨運飛船搭乘長征七號遙五運載火箭從文昌航天發射場出發，飛赴太空。起飛約10分鐘后，天舟四號獨自踏上了旅程，這是天舟系列貨運飛船的第四次遠征。

▲央視《面對面》專訪白明生

今年56歲的中國航天科技集團有限公司五院貨運飛船系統總設計師白明生，參與了天舟系列貨運飛船從無到有的發展歷程。

天舟系列貨運飛船是向空間站運輸物資、補給燃料并下行廢棄物的使者，被形象地稱為“太空快遞小哥”。此次發射的天舟四號貨運飛船是世界上現役貨物運輸能力最大、在軌支持能力最全面的貨運飛船。

記者：這一次天舟四號上天，大家都對它的形容是它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您覺得它的重要性在哪兒？

白明生：今年是空間站建造階段，有6個飛行器要發射，包括兩艘貨船、兩個實驗艙和兩艘載人飛船，6個飛行器是環環相扣的，第一個不成功第二個就打不上去，第二個不行影響第三個。咱們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所以天舟四號第一炮必須要打響了。

2022年完成空間站在軌建造以后，空間站工程將轉入為期10年以上的應用與發展階段，初步計劃是每年發射兩艘載人飛船和兩艘貨運飛船。為了滿足密集發射的需要，天舟貨運飛船實行組批生產的方式，同一批次的外形、功能相似或相近。

白明生：天舟三號、四號、五號是一批生產出來的，天舟六號到天舟十一號是另外一批。我們會對天舟六號到天舟十一號進行系統升級，實際上天舟六號的設計工作已經做完了，現在開始總裝了。

記者：從天舟六號開始新的一撥，要比天舟三號、四號、五號這一撥前進了多少？

白明生：天舟六號這一撥的話，我覺得比較大的進步是，貨物艙會做比較大的改進，密封艙的貨物運輸能力會有大幅度提升。

記者：貨物運輸能力大幅度提升意味著什么？

白明生：意味著將來我們給航天員提供支撐的時間會進一步加長，現在一年打兩發，將來可能兩年三艘就夠了，這樣在經濟效益上會有大幅度提升。

中國載人航天30年，白明生全程都參與其中，他1988年畢業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飛行器設計與應用力學系，畢業后進入五院。1992年，載人航天總體室成立后，26歲的白明生成為首批核心成員。

白明生：我在河北山區的農村里面長大，以前河北的房子都是平房，平房房頂是平的，夏天我們會躺在房頂上乘涼。農村晚上是黑的，沒什么電，看天上滿天繁星，就會心生向往。還有一些老人長輩給我們講牛郎織女、嫦娥奔月的故事，然后我就報了北航。當時心里面也不清楚將來做什么事情，總覺得是比較遠大的事情，覺得里面可做的事情有很多。

曾經仰望星空的白明生，腳踏實地地參與了神舟一號至神舟五號、神舟七號、天宮一號的研制和發射。2011年，45歲的他帶領一支年輕的隊伍，開始研制天舟一號貨運飛船。開通天地“貨運專列”，是開啟我國空間站時代的重要步驟。

經過6年研制，天舟奔赴星辰宇宙的征途正式開啟。

2017年4月20日，天舟一號貨運飛船搭乘長征七號遙二運載火箭，在文昌航天發射場發射升空。

40個小時之后，天舟一號與天宮二號順利完成自動交會對接。在軌5個月的時間里，天舟一號與天宮二號進行了3次交會對接、3次推進劑在軌補加以及空間應用和航天技術等多領域的實驗項目，突破了幾個國際公認的載人航天技術難題。

2017年9月22日，天舟一號貨運飛船首次采用主動離軌方式再入大氣層，飛船絕大部分器件被燒蝕銷毀，少量殘骸落入預定安全海域。它的隕落其實也是在完成最后一項使命——避免自身成為太空垃圾，為打造潔凈、安全的太空環境作出貢獻。

6年的朝夕相處，5個月的日夜牽掛，白明生和他的團隊最后不得不面對的是天舟一號無法返航的事實。

記者：雖然天舟干了那么多的活，還是要把它處理掉。

白明生：必須要負責任，作為航天大國，我們中國人應該負這個責任，實際上辛酸從扣罩就開始了，整流罩扣上以后，貨船我就看不著了。

記者：心里什么感覺？

白明生：有些人說是嫁閨女那種感覺，有點類似。

記者：最后一眼就是在扣罩之前。

白明生：對，扣罩以前，我們把狀態檢查得特別到位，也跟它合個影留個念。

送別天舟一號后，白明生和他的團隊把主要精力轉移到了對天舟后續家族成員的能力提升上。天舟二號要突破的是“全自主快速交會對接技術”，將原來天舟一號無法自主的遠距離段升級為自主規劃，實現從飛船入軌到交會對接成功，全程不需要人工干預。

天舟二號是中國空間站關鍵技術驗證階段發射的首艘貨運飛船，為空間站送去了6.8噸物資補給。在軌飛行4個月后，天舟二號迎來了另一個家族成員，天舟三號。

此時，兩艘貨運飛船與天和核心艙相伴共飛，創下了中國載人航天史上的新紀錄。在軌飛行10個月后，天舟二號收到了撤離指令。它以和天舟一號一樣的方式，謝幕離場。

天舟二號隕落的第二天，五院發布了一封天舟二號貨運飛船研制團隊寫給天舟二號的信，信中寫道：“你就像我們親手帶大的孩子，所有的參研人員傾注了心血甚至親情，你以鳳凰涅槃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太空之旅，那一抹絢麗的光輝雖然短暫，但必將成為我們心中的永恒”。

對于白明生和他的團隊來說，離別是一門必修課，不久后，天舟三號將下行再入，為問天實驗艙和夢天實驗艙的到來騰出前向端口。此后，為了迎接空間站乘組第一次在軌交接工作，天舟四號也將縮短駐留時間，只停留6個月就揮別空間站。

記者：你們會不會因為每艘貨船都要經歷這個過程，心就漸漸硬起來了？

白明生：必須要面對，前面不想它最后會離我們而去的事情，最后不得不面對的時候，我們就做好踏踏實實做好飛控工作，讓它去穩妥平穩地離我們而去。

記者：你們有沒有想過，既然分別這么痛苦，心里面很折磨，能不能設計出來一艘船，能去還能回呢？

白明生：設計出來是沒有問題的，我們將來也會做這件事情，但這跟任務需求相關。因為要具備返回能力，就要犧牲它的上升的能力，現在我們空間站初期實驗的成果還沒有那么多，可以靠載人飛船下行少量物品。目前離軌銷毀的方案是最經濟的方案，將來根據需求的變化我們會有返回型的，還有不返回型的，不同的型譜都會有發展。

從2011年開始研制至今，天舟貨運飛船的每一次使命必達，每一次英雄謝幕，背后都是所有參研參試人員長期的辛勤耕耘和無悔付出，當年白明生帶領的這支平均年齡只有31歲的隊伍，已經陪伴天舟家族走過了11個年頭。

來源/央視《面對面》    

編輯/楊成 劉巖

校對/高一鳴

監制/黃希